从煤电老大到清洁能源先锋，华能转型舵手舒印彪卸任
编辑 |马克
超龄服役14个月之后，电力央企华能集团董事长舒印彪卸任。
9月27日，华能集团与华电集团分别发布消息，当日下午这两大电力央企分别召开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大会，中组部有关负责人宣布了干部任免：舒印彪卸任华能董事长、党组书记，原华电集团董事长、党组书记温枢刚出任华能集团董事长、党组书记；原国家电投董事、总经理、党组副书记江毅出任华电集团董事长、党组书记。
国家电投总经理一职暂时空缺。
由此，年过64岁，执掌华能将近4年的舒印彪终于卸任。央企一把手一般退休年龄为60岁，视情况可延至63岁，舒印彪出生于1958年7月，已超期服役14个月。
《财经十一人》获悉，当日的干部会议上，对舒印彪的评价是：“为党兢兢业业工作40年，为中国电力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擅长谋全局、抓大事，带队伍，作风稳健，坚持一张蓝图绘到底”。
首位国网出身的发电央企一把手
舒印彪长期在电网任职。1982年3月入职电网调度部门，2005年出任国家电网副总经理，在2013年国家电网设立董事会后出任总经理，是国家电网首任董事长刘振亚的长期搭档，并在刘振亚2016年5月退休后升任国家电网董事长。在电网任职期间，舒印彪是国家电网曾备受争议的特高压战略的核心推动者和技术研发的主持者。
2018年11月，已年满60岁的舒印彪意外调任华能一把手，是首位从国家电网一把手位置赴任发电央企一把手的高管。华能历来是发电集团“老大哥”，但彼时其清洁能源装机落后于其他电力央企，煤电资产经营受困。舒印彪在赴任后的首次工作大会上充满危机感，称“如果失去了这两年，就失去了今后的五年甚至十年”。他将华能未来的转型方向定位于提高清洁能源装机和加大科技创新。
四年过去，舒印彪掌舵的华能在清洁能源装机上奋起直追。上任之初，华能发电装机第一的名头已经被合并后的国家能源集团超越，2018年底清洁能源装机比例为33%，电力央企中仅高于煤电机组为主的国家能源集团。截至2022年6月底，华能集团清洁能源装机达到8298万千瓦，占比提高至39.37%。
2018-2021五大发电集团清洁能源装机占比变化
核电是华能的另一大突破。舒印彪任内，华能拿下了耕耘已久的第四张核电牌照，华能控股开发的昌江二期在2020顺利核准开工。此外，华能控股开发的四代特征的石岛湾高温气冷堆实现并网发电。华能的石岛湾、昌江、霞浦三大核电基地基本成型。
2018年至2021年，华能集团资产总额由1.07万亿元增长至1.34万亿元，营收从2786亿元增长至3855亿元，利润总额从143.6亿元下降至133.3亿元。2021年利润下降受煤炭价格上涨影响明显，火电遭受大面积亏损。
作为技术背景出身的企业家，舒印彪还在任内获评中国工程院院士，当选三大标准组织之一国际电工委员会（IEC）主席，是IEC100多年历史上首位中国专家出任主席。
回顾舒印彪的履历，尽管华能只是他最后超期服役的一站，4年董事长的经历在他40年的工作经历中只占十分之一，但比起国网期间常年作为刘振亚的副手、续任，光芒常为其所掩盖，他执掌华能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记，也展现了企业家对战略时机的把握。
华能转型舵手
2018年舒印彪赴任华能，有着深深的危机感。
华能历来是五大发电集团的“老大哥”，有过多项电力技术的世界第一，在原神华和国电两大央企合并成为国家能源集团之前也多年位居装机第一。但在2018年，其清洁能源装机比例在电力央企中倒数第二，过往火电的技术积累反而可能形成路径依赖，制约未来发展。
当年，国资委公布了21家国有资本投资运营公司试点企业， 10家创建世界一流示范企业。这两个名单中都没有华能，但有国家电网、国家能源集团、三峡集团、中广核、国家电投等电力央企。
2019年1月，舒印彪履新后第一次出席集团工作会议，《财经十一人》曾旁听此次工作会。当时已经年届60的舒印彪言辞颇为坦诚，在发言的最后脱稿说了一些心里话：“我到这个年龄大家也知道，一般就有两种办法，一种就是顺其自然，都好；但我感觉激烈的竞争下，能源变革和科技变革的快速发展下，如果这两年不做好，不但辜负了中央的信任，也对不起华能，失去了这两年可能失去今后五年甚至十年。”
舒印彪在会上抛出了改造华能纲领，提高清洁能源装机是首要任务，并强调推进科技创新。
具体而言，华能将其新能源布局重点总结为“两线”、“两化”：“两线”指新能源重点布局的区域，即“三北”地区（北线）和东南沿海省份（东线）。“两化”代指布局的基地特点，在三北地区，华能将布局以特高压送出通道为依托、风光煤电输用一体化基地；在东南沿海，华能将打造基地型规模化、投资建设运维一体化的海上风电发展带。
此后，华能在新能源领域动作频频。2019年5月，华能集团与江苏省政府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投入1600亿元建设打造华能江苏千万千瓦级海上风电基地。当年华能还与协鑫洽谈，收购了协鑫的部分光伏电站资产。
4年后，华能的清洁能源装机比例从2018年的33%提高至接近40%，装机量达到8298万千瓦，拉近了与其他发电央企的差距。
2022年上半年，华能新能源开工规模超过1500万千瓦，总投资超过900亿元。根据华能的规划，“十四五”期间，华能将新增清洁能源8000万千瓦以上，清洁能源装机达到50%以上。
核电是舒印彪发力的另一个重点。核电不仅自身盈利稳定，也是发电高端科技的代表。舒印彪上任之后第一个大动作，就是在2018年12月底召开“华能集团高温气冷堆及核电发展院士专家咨询会”， 将近20位两院院士参加。
高温气冷堆示范工程是华能进军核电的跳板。舒印彪曾在接受《财经十一人》专访时表示，作为重大试验示范工程，它的经济性就考量就是第二位了，第一还得是自主创新，一定要把它做成。这一项目首个机组最终在2021年12月成功并网发电。未来，华能还计划在福建霞浦继续开发新的高温气冷堆机组。
借助在高温堆项目上积累的技术和人才，华能也实现了大型商业压水堆核电牌照的突破。2020年9月，华能控股开发的昌江二期项目获得国务院核准，在2021年3月开工，华能成为第四家核电业主。根据华能的规划，将打造石岛湾、昌江、霞浦三大核电基地，到2035年，华能国内核电新增装机中占比15%，核电发电量在华能总发电量中占比15%。
重视新能源但并非“弃煤派”
装机结构转型之外，舒印彪改造华能的另一大方向是加强科技创新。他彼时表示，未来三年，主要靠拼资源，后面资源分完了，比的就是技术。华能以后不是靠大，而要靠科技。
华能历来在火电技术上有深厚积累，舒印彪也希望华能更多投向清洁能源技术。他认为，华能煤电技术水平很高，创新能力很强，这是发展新能源的良好基础。另一方面，企业应以效益为导向，如果有的煤电项目判断建完会亏损，就不必建。今后战略重点、资源配置都要向新能源倾斜。
由于有着多年的电网调度工作经验和特高压工程经验，舒印彪对电力系统的运行有深刻理解。尽管强调集团自身的清洁能源转型，但同样对新能源快速发展带来的挑战和煤电的定位有清醒的认识。
2019年初，正率领华能在新能源领域奋力追击的舒印彪被外界视作发电集团的“弃煤派”。当年4月，舒印彪接受《财经十一人》专访时却强调“弃煤派”是误解，他当时表示，华能是煤电起家，煤电装机1.2亿千瓦，自己有8000万吨煤炭产能，这是华能综合能源战略的基础。虽然重视发展新能源，但煤电这篇文章华能一定要写好，也是中国能源安全的需要。
彼时还未出现煤荒和限电，但舒印彪仍在专访中强调煤电应该重新定位，仍是电力供应的主力军和基本口粮，也是能源转型的重要支撑手段。舒印彪表示，煤电通过灵活改造，有利于新能源的利用，对于电网安全而言，能够提供巨大的转动惯量，对电力系统安全非常有好处。
在2021年的中国工程院院刊《中国工程科学》第六期上，舒印彪团队发表《构建以新能源为主体的新型电力系统框架研究》一文，系统分析了新型电力系统建设所面临的电力保障供应、系统平衡调节、安全稳定运行和整体供电成本等多方面的困难。文章指出，构建新型电力系统是一项系统性工程，应遵循电力系统的技术演进规律与特征，充分利用成熟技术、存量系统并深入挖掘潜力，同步着力研发新兴技术，积极稳妥并循序渐进实施重大转型。
执掌华能之外，舒印彪还在2019年当选中国工程院能源与矿业工程学部院士，并从2020年期出任国际电工委员会（IEC）主席。IEC是三大国际标准委员会之一，成立于1906年，首任主席是物理学家开尔文，舒印彪是其百年历史上首位当选主席的中国人。
在2019年4月的《财经十一人》专访中， 舒印彪表示，标准是国际贸易的通行证，国际标准左右了全球80%以上的贸易和投资，有中方专家出任行业国际组织的最高职位，能够促进国家标准转化为国际标准，对实现高质量发展、推动科技进步助益匪浅。
作者为《财经》记者